多年前,當王灝帶著年青人羞澀的神情走進抱云堂時,他的質(zhì)樸與虔誠打動了我。他的習書線條中的天性告訴我:這是一位不一般的可造之材!盡管他一直默默無聞地生活在偏遠的蘇北大地,然而,憑藉這位文藝青年對中華文化摯愛與敬畏中所呈現(xiàn)出的淡定與自信,我相信他是一顆大樹,一定會取得豐碩的成果!王灝的父親是一位優(yōu)秀的小學高級教師。從小影響他的是父親一手漂亮的毛筆字。把字寫好成為農(nóng)村少年王灝入學的基本要求。伴隨著《三字經(jīng)》《百家姓》朗朗誦讀聲的那些學齡前光陰,兒時的家庭熏陶在他幼小的心里就埋下了立志當書法家的理想的種子。初中時一次進縣城在新華書店覓得《林散之草書毛主席詞二首》,他如獲至寶,回家臨摹數(shù)遍,始感書法之奧妙。讓王灝真正開眼界的是高一時他有幸走進一位著名書畫收藏家家中,欣賞到數(shù)部書法古帖與名人書畫,讓他茅塞頓開,第一次懂得臨古問道才能得道的深刻哲理。以至他在日后沉浸于傳統(tǒng)書法訓練時始終將臨習碑帖與讀書明理結(jié)合起來。直至其草書作品獲得第三屆中國書法蘭亭獎藝術(shù)獎二等獎等多項獎項時,王灝始終堅持著他的初心與方向。看似尋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卻艱辛。王灝的行草書法已引得書壇注目,殊不知他對篆、隸、楷書都下過很大的功夫。從《石鼓文》《散氏盤》《泰山刻石》到清鄧石如篆書;從《石門頌》《張遷碑》《西狹頌》《楊淮表記》《廣武將軍碑》《開通褒斜道》到漢磚銘;從王羲之《黃庭經(jīng)》、鐘繇《宣示表》到倪瓚、文征明小楷;從顏真卿《勤禮碑》、諸遂良《倪寬贊》到北魏《石門銘》……他都一一臨習與揣摩。實踐與思考使他懂得書藝學理的奧秘。在此經(jīng)典厚積的基礎上,深入二王行書體系、顏書《三表帖》的實踐訓練,從而為草書大門的開啟展示了正脈的風華。如同跋涉登山,在每次書體基礎性實踐的基礎上,王灝最終用心草書,尤其是大草的求索。他在陸機《平復帖》、孫過庭《書譜》、張旭《古詩四帖》、黃庭堅《李白憶舊游》、《諸上座》等歷代草書大家的代表作中徜徉……他尤其對懷素《自敘帖》悉心揣摩,情有獨鐘。王灝曾對我說“臨習、讀書與‘發(fā)呆’對我來說已是常態(tài)”,我想,他說的“發(fā)呆”就是思考。只有這種學理性的深度思考,才能將臨習達到“通會”,將傳統(tǒng)引入當代,而讀書則積聚書家的學識,深化書家的修養(yǎng)。僅從他的多首自作詩與學術(shù)思考,讓我已看到了一位書家的成長史。縱覽王灝書法,我們已強烈地感受到他那雄深、恣逸、渾樸、簡穆的行草書風格。數(shù)年的實踐與思考,他對“碑帖相融”、“融古為我”的理念有獨特的體悟,這就是他所堅持的“以帖養(yǎng)氣、以碑壯骨、以篆強筋、以隸補血”的審美理念。“透過刀鋒看筆法”。從臨摹碑刻與吉金文字到作者進入二度創(chuàng)作的書寫性,把握以篆籀筆法入草的高古度,以連斷筆勢的合度運用,提升線質(zhì)的純凈度,營造“以點畫為性情,以使轉(zhuǎn)為形質(zhì)”的時空感,有效豐富了大草揮灑縱橫的立體維度,從而成功地演奏出書家大氣磅礴、激情四射的時代樂章。今觀王灝數(shù)幅大草,守法度,蹈大方,秀中有骨,骨中透韻,寬博暢達,道練豪邁。剛與柔、方與圓、曲與直、斷與連、疾與澀諸藝術(shù)本體處理自如。點畫疏密相間,結(jié)體欹正多變,順勢謀布,穿插起伏,頗深虛實相生之妙。用墨既鮮妍滋潤,又善渴澀津。這種虛靜為體的藝術(shù)心靈,體現(xiàn)了“獨與天地精神往來”的超越性,在有限的世界里呈現(xiàn)無限的生機。書畫藝術(shù)重在格局,重在境界,非以形似論之。六法中首先是氣韻生動,一靠創(chuàng)作意境,二是筆墨情韻,方可下筆落墨,輒饒奇趣,蒼古高逸。王灝大草書法,以意為主,意造境生,讀者會在他作品的“不盡之境”中受到心靈的感染與撞擊,這便是書外之意,如古人所說“天機舒卷,意境自深”也!從哲學意義上說,只有當對審美主體及其同審美客體關(guān)系取得進一步認識,對書藝表現(xiàn)情性具有明確理解時,才可能形成對書藝意境的深刻認知。王灝大草的可貴之處在于通過不同形質(zhì)的線條,靈活多變的墨法以及布白通勢的正欹與虛實,空靈與充塞的對比,營構(gòu)出一幅“妙有不有,真空不空”的奇逸圖像。書貴虛靜,老子曰“知白守黑”,寫實顯動易,留虛得靜難。寫虛時,要寓實于虛,輕中有重,重中見輕,干筆不枯,濕筆不爛,濃淡見骨,雖拙作巧,真力彌漫,用心于無筆墨處的“天機生發(fā)”。書道以“神采為上,形質(zhì)次之”,往往不到變化處就不見妙。然書不自正入,便不能變出,胸中有意氣,腕底才能出鬼神。興會抒發(fā)天然意與巧妙創(chuàng)造形式美,“表現(xiàn)”在于用筆的隨機性,而形式又具備明智的理性。正如莊子所云“既雕既琢,復歸于樸”。一個成功的書家必須經(jīng)歷求工求法后打破工的面貌,求不工之天趣,真情之意蘊,達到融法度于無形,發(fā)情性于毫端的自由王國,到此“情”與“意”則得到了本質(zhì)上的體現(xiàn),獲得書法作品的“魂”與“核”。王灝曾書一自作聯(lián),“悠游無極如煙筆墨能化鳳,蕩思八荒似水文心可騰龍”,明心見性,可示書家的一片心志。魂鑄精誠,他還奮力于攀登的路上……
庚子秋月于金陵抱云堂
王灝書法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