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文青

　　獨居繁華市中心山西路附近“城中村”，鐵路南街一處矮小危房，八十八歲的老母親，正常情況生活基本自理，但眼下冰天雪地來臨，對居住離公廁百十米遠，沒有廚衛設施破舊陋室的她，倒個排泄物什么的，怎么生活？滑跌摔倒，怎么得了？

　　于是，老母隨我們，極不情愿離開她的老屋，經女婿駕車，搬到了與女兒互換的住宅，過江靠近地鐵旁的浦口萬匯·尊邸高層住宅。眼下，她要回城到山西路老屋，拿存折、身份證，再到郵政儲蓄點辦要辦的事。

　　臨時決定，等不到女婿，我挽著已走不動路的母親，出了萬匯城小區大門，本以為慢點走就行，這次卻感到走長路，根本力不從心，幾乎是挪步而行。正常人只需三五分鐘就能到達的地鐵入口，我們卻用了15分鐘，好不容易才到。

　　走到沒有電梯下樓的地鐵入口處，她朝下看，深及三四十米的樓梯，她有點畏懼。“媽，扶著樓梯把手，慢點、一級一級下去。”我更加緊緊地架著她胳膊，無奈地說。

　　下到地鐵第一個地面層，左拐不遠，又要下一個樓層。老母真的累了，停下歇著，她自言自語：“不中用了，怎么這么難走，腿邁不動……”

　　“有我，慢慢走，不急。”我鼓勵著，安慰著，一旁的老婆也為她鼓氣。

　　走過這段，看到前面頂頭墻壁，她本以為就上地鐵了。母親信心增強，又蹣跚幾步，走了過去，可地鐵還是不見影，再向左拐，她簡直不敢相信，前面好像望不到盡頭，地鐵的影子還是看不到，身邊是穿著各式羽絨服，裹著圍巾，腳穿旅游鞋，全身厚厚實實的年輕姑娘和小伙子，一個個匆匆而過。

　　看著周圍的一切，思維清晰，神志不亂的母親，邊走邊說：“年輕那會兒，再遠的路，我也不當回事。那時，家在新街口，（南京）輪胎廠在馬臺街，為省幾分錢，天天走到廠里，上班還要扛上四五十斤重的輪胎，根本不覺苦累，現在……”講者豪情，聽者不忍，我已噙著淚水，不忍看她。老了，近九十高齡了，心勁還這么強，只是無力回天，沒有了過去，現實是無奈。

　　到了10號線安德門底站，走出地鐵，轉乘1號線，原以為又是一段為難路。一位工作人員見狀，上前指引從盲道走，有直上的電梯，出電梯就是1號線地鐵等候區。

　　感謝之余，我們隨蹣跚的老人家，很快到上面，恰恰上面沒有休息坐椅等候，明顯有累感的老母，隨意坐在一個消防箱上，一戴袖章的男保安上前欲勸離，但他見之，連連說“特殊情況，歇會沒事。”讓人心里舒坦。兩三分鐘，隆隆聲響，由遠而近，我們仨上了地鐵，又有人讓座，一路到達鼓樓站。到地面后，我無法也不忍老母一路再顛簸、遭罪，趕緊電話，讓女兒喊“嘀嘀”，把我們送到奶奶家，艱難滿足了母親回城的心情，我的心好踏實，但母親累了。

　　辦完事，已是午后，我喊女婿抽出片刻，驅車送我們和奶奶回江北。老母經這折騰，不能有，也不會再有，能喊一聲媽，是我心里最美的心境，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