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寧靜的清晨,陽光剛剛透過窗戶灑在書桌上,我正專注地在AP平臺上撰寫《與AI同行》專欄的稿件。
突然,手機震動起來,是復旦大學的老同學發來的短信。這位在媒體行業深耕多年的資深媒體人,短信中的困惑頗具代表性:“身處AI時代,我們這些老媒體人該如何做好新聞呢?”
這簡短的詢問,恰似一聲晨鐘,重重地叩響了整個新聞行業正在經歷的深層變革之門。
我畢業于復旦大學新聞專業,并且在新聞領域摸爬滾打多年,曾擔任過新聞記者以及新聞單位的負責人,對新聞報道工作有著深刻且全面的認知。還記得早年陸定一先生對新聞給出的經典定義是:
新聞是新近發生的事實的報道。
隨著時代的飛速發展,新聞載體從傳統的鉛字印刷跳躍到了電子網絡時代,這個定義也在悄然發生演變?;诖耍以鴮⑿侣劦亩x修改為:
新聞是正在發生的事實的傳播。
可以看到,新聞時效性從過去以 “日” 為單位,躍升到了如今以 “秒” 為單位,傳播方式也從單一的單向灌輸徹底轉變為多維交互模式。然而,無論技術如何天翻地覆的迭代,真實性與時效性始終如同雙螺旋結構,牢牢構成新聞的生命線,缺一不可。
那么,在實際操作中,到底該如何實現新聞的真實性和時效性呢?
無疑,關鍵在于記者采寫的新聞稿。記者必須在新聞事實發生的第一時間迅速深入現場進行采訪,盡可能全面地掌握第一手素材,然后在最短的時間內精心打磨出高質量的新聞稿。
這就要求記者不僅要具備高度的責任感與使命感,還得擁有出色的采訪與寫作能力,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實現新聞的真實性和時效性。
但說實話,做到這些談何容易。記者這份工作,每天都處于高速運轉狀態,任務繁重、責任重大、要求極高,工作難度非常大。
近年來,AI技術蓬勃發展,DeepSeek應運而生。在這樣的背景下,記者們能不能、用不用Al呢?是怎樣應用Al來進行新聞采寫的呢?記者這份工作是不是因此變得輕松一些了呢?
帶著這些疑問,我再次以記者的身份,展開一些采訪。
我先用電話采訪了省報的一位編輯部主任。他直截了當地告訴我,報社從制度層面來說,是不允許或者說不提倡記者使用DS的,但實際上許多記者私下里都在用,報社方面也不便強行阻止與反對,畢竟只要記者能夠確保新聞的真實性和時效性,并且不影響新聞質量,用一用也沒有太大關系。
雖然他再三強調自己的言論不代表官方和編輯部的意見,但還是不經意間透露了新聞行業的一個事實:
許多記者都在使用AI。
為了更深入、更具體地了解記者使用AI的實際情況,我專程前往某省級報社采訪了該報經濟部的E記者。我們在報社大廳的咖啡座相對而坐,沒有過多寒暄,直接切入主題。我問道,現在記者們也會使用AI嗎?
E記者毫不避諱地回答道,沒錯,許多記者都在用AI,只是大家心照不宣。我從去年初就開始接觸并使用AI了,像文小言、AI萬能寫作、AI Mate、訊飛星火,還有豆包這些工具我都嘗試過。DS出現后,我一試就感覺非常順手,明顯比其他軟件更好用。
看來你已經是使用AI的老手了。我問他,那你用下來總體感覺如何呢?
E記者思考片刻后回答說,總體來說,AI這東西用熟練之后,對新聞采寫確實有一定的輔助作用。它不僅大大減輕了我的工作量,還能顯著提高采寫工作的效率和質量。
我又拋出疑問,那會不會影響新聞的真實性和獨家性呢?
E記者搖了搖頭,肯定地說,我覺得不會,說到底Al只是個工具,關鍵看使用者怎么運用。
我繼續追問,那具體該怎么運用呢?
E記者介紹說,我給你舉個例子吧。前幾天,我要采寫一篇關于AI助力外貿企業的新聞稿。我就與DS展開合作,具體步驟是這樣的:
先讓DS幫我提供新聞線索。
然后讓它根據新聞線索代擬采訪提綱。
根據修改后的采訪提綱,先后采訪一些外貿公司。
把采訪到的第一手資料喂給DS,讓它幫我代擬一篇1000字左右的新聞稿。
不到1分鐘,DS就生成了一篇稿件。
E記者特別強調說,DS生成的新聞是不能直接使用的。主要有以下幾個原因:
一是新聞選題策劃是人工智能無法代替的。目前新聞選題是靠記者自己尋找線索并策劃。這對記者來說是最難的,需要記者長期積累。而人工智能的選題太老套,基本上不能用。
二是AI無法替代實地采訪,采訪對象的選取以及他們會講述什么內容,AI根本無法提前預知;
三是AI在搭建文章結構方面差強人意,往往只是簡單整合網上的資料,缺乏創新性,人工智能的痕跡太過明顯;
四是AI獲取的信息存在滯后性,DS這方面尤為突出,目前其信息搜索只更新到2023年10月份,而新聞需要的是最新的信息,這是AI無法滿足的;五是AI有時會出現胡編亂造的情況,列舉的一些案例看似真實,實則子虛烏有,完全是AI憑空想象出來的。
所以,就目前新聞寫作中AI的應用來看,更多體現為人與AI的相互協作,AI在其中所占的比重大概在10% —20%。
在后續的交流中,我和E記者進行了更為深入的探討,在很多方面都有共同的看法。
如今,新聞業正處于新聞范式轉換的關鍵時期。AI既不是洪水猛獸,也不是解決所有問題的萬能靈藥,它更像是數字時代的一支 “智能鉛筆”。在突發事件報道中,AI能夠幫助記者快速搭建報道的基本框架,但要讓報道真正具有深度和價值,還需要新聞人的專業素養為其注入靈魂。就如同攝影術的出現并沒有取代繪畫,反而催生了印象派等新的藝術流派一樣,AI或許也將孕育出更具創造性的新聞形態。
在當下,新聞行業最需要堅守的,或許就體現在這種新舊交融的韌性之中—— 變化的是工具形態,不變的是對真相的執著追尋;改變的是傳播方式,不改的是記錄時代的初心。從實際情況來看,記者完全可以合理使用DS這個工具,這有利于提升新聞的時效性和質量,同時還能減輕記者的工作強度。但是,我們也要清醒地認識到,目前DS的本質依然只是 “信息的搬運工”,而非 “真相的守護者”。
所以,記者在使用DS時,可以將其作為高效的輔助工具,但必須注意合理運用,規避潛在風險。由于DS可能會因為數據偏差或訓練不足而生成錯誤信息,甚至出現 “虛構內容” 的情況,記者必須始終將 “真實性” 作為第一準則,對DS生成的內容保持批判性思維,反復核驗原始信源,堅決避免直接引用未經核實的數據,尤其是涉及法律、醫療等專業性較強領域的內容。在涉及敏感話題時,記者更應該優先通過現場采訪和實地調查獲取一手信息,以此確保記者的在場性和新聞的真實性。
現在尤其要警惕 “AI依賴” 和 “DS迷信” 的現象。我們可以看到,DS生成的稿子往往存在明顯的 “拼接痕跡”,語言要么過于華麗夸張,要么僵化單調,缺乏應有的分寸感和個性。記者必須始終保持獨立思考和人文關懷,努力寫出有血有肉、有思想深度、有獨特個性的高質量新聞作品。
總而言之,DS不可能完全替代記者,但記者必須正確認識和使用DS,通過與DS的合理合作,找到效率與質量、時效性與真實性之間的平衡點,讓DS為新聞事業賦能,而不是反過來定義新聞的內涵和價值。
我們的訪談意猶未盡,因為我們對Al的認識和應用才剛剛開始,許多問題還在嘗試與摸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