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終于讀完魯敏的長篇小說《金色河流》。該書無論從語言，立意，敘事，還是對人的靈魂深入解析，都堪稱佳作。我每天讀一點。讀了一周，終于可以松口氣。小說從有總中風后至死亡這一段生活經歷切入，寫改革開放以來兩代人的生活。父輩與子輩，朋輩之間，有信任，有猜疑，有疏離，有彌合。特別是多視角敘事，讓人物更立體。有總發財路上對原罪的自我救贖；孤獨癥患者，大兒子穆滄的混沌未開；精神叛逆者，小兒子王桑對昆劇的執著，以及追求人格獨立，擺脫父輩控制的情懷；河山作為弱勢群體的代表對穆滄的憐惜，都給我留下深刻印象。尤其語言，生動有趣，讀來不吃力。也許翻譯損耗之故，我讀很多外國名著是硬著頭皮讀的。但讀魯敏的這本書不一樣。全書五百多頁，雖然長些，但越讀越有味。作者對生活細節太熟悉了。語言有很多家鄉俗語，口語。故而讀來有一種親切感。

　　唯一遺憾的是小說中對現代文明的核心價值如法治，規則等的開掘太少了，僅僅寫富二代們追求人格獨立還不夠。作者對傳統文明的開掘如人的自省，對昆劇的拯救則有些大書特書，也是其成功處。如增加一些法律戲，就更吸睛。

　　該書涉及法律處僅提到有總的遺囑：子輩能生下孩子財產就歸誰，不能生下孩子就捐贈。小說寫有總死后第二天，公證人來執行遺囑。宣布有總遺產捐贈，成立基金會。其實，二子王桑的妻子已通過技術手段懷孕待產。根據法理，這也視為子輩有孩子了。因為繼承法律規定，胎兒的權利與已出生兒相同。作者似乎太機械理解法律，急著讓公證人宣布遺產充公有些瑕疵。雖然作者的立意，是寫富二代們自立自強，不拿老子的財產。我想作者如果小說中加一些訴訟情節，法律元素，小說可能更好看。有總的行為其實構成侵占犯罪。當然生活中，逃避追究的很多。他又選擇了反哺其女兒來贖罪。總感到法律缺席。即便他死了，也可通過法律來追訴，沒收他的財產。只有服從規則才是救贖之道。個人的懺悔是非常可憐的。也不是出路。一般公證人執行這個遺囑，遇有胎兒，總是視為已出生，等胎兒出生再執行。直接無視胎兒的權利就執行捐贈是武斷了些。遺產捐贈可能是情節需要，但略顯唐突。可以回避繼承問題。如寫成老人臨終投案自首，對法律輸誠，對被害人賠償，達成和解，其余財產捐出，司法機關對其免于追訴。就不用再寫這個矛盾的遺囑：又要給孩子，只有不生養才捐出。

　　另外，河山最后在對其身份知情后，對有總侵奪其父財產知悉后，曾經淪落風塵，吃盡苦頭的她仍然選擇對有總一家感恩戴德，甚至戀上那個呆兒子，要嫁給那個無民事行為能力人，既不合法，也不合常理。維權才是正道。金色河流里應該流著更多的法治等現代文明之水流。

　　大作瑕不掩瑜。我是野人獻曝。期待讀到更多魯敏老師的佳作。

　　（作者崔武 江蘇潤商律師事務所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