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1日,由江蘇省作協和常州市委宣傳部指導,常州市文聯主辦的首屆高曉聲文學獎在高曉聲故鄉常州頒獎,胡學文《有生》、羅偉章《誰在敲門》獲長篇小說獎,沈念《空山》、張楚《過香河》、余一鳴《湖與元氣連》獲中篇小說獎,遲子建《喝湯的聲音》、范小青《無情物》、王祥夫《天堂嗩吶》、鐘求是《父親的長河》、朱輝《天水》獲短篇小說獎。
作為中國當代文學鄉土小說領域的杰出書寫者,高曉聲堪稱常州、江蘇乃至整個中國文學的重要標識,明確將優秀新鄉村題材小說作為評選對象和評選標準,構成了高曉聲文學獎區別于其他大獎的鮮明特色。
為何以“高曉聲”命名大獎
高曉聲(1928年-1999年),江蘇武進人,上世紀50年代初期開始文學創作,講述農村移風易俗、青年農民婚戀觀念轉變的《解約》引起文壇注意。上世紀80年代,高曉聲《李順大造屋》《陳奐生上城》兩篇作品分別榮獲1979、1980年度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他擅長描寫新舊交錯時期的農民,被視為“農民的代言人”。高曉聲曾說,“我同農民的感受是共同的,我的命運和他們一樣,我們的脈搏在一起跳動,我是農民這根弦上的一個分子”,以及“文學如擺渡,目的都是把人渡到前面的彼岸去”。
中國作協黨組成員、副主席、書記處書記吳義勤認為,高曉聲在新時期繼承和發揚了魯迅等五四現代作家開創的鄉土小說、啟蒙主義、人道主義和現實主義傳統,專注表現中國農民的精神變遷,其所塑造的陳奐生、李順大等典型形象,在中國當代文學形象譜系中具有不可替代的崇高地位。高曉聲文學獎的創辦既是向以高曉聲為代表的經典作家致敬,也是向他所傳承和光大的中國新文學傳統致敬。
“設立高曉聲文學獎的根本目的在于繼承高曉聲的文學遺產,弘揚他作為‘文學擺渡人’的創作精神,觀照現實、啟迪未來,為鄉村振興貢獻更多的文化元素。”常州市委常委、宣傳部部長陳志良在致辭中表示。
高曉聲為中國當代文學留下了哪些遺產?中國作協副主席、省作協主席畢飛宇認為,高曉聲為推動和深化中國當代文學做出了重要貢獻,他示范了文學與大地、與三農可能構成的關系形態,他鼓勵后來的作家把自己的創作和大地“捆綁”起來。
“高曉聲曾經說過,‘我不是作為作家到農村來體驗生活,我本身就是個農民’,所以他特別善于展現農村生活,揭示具有重大意義的社會問題,他以探求者的眼光塑造了一批經典的農民形象,被視為繼魯迅、趙樹理之后,又一個刻畫中國農民靈魂的高手。高曉聲的現實關懷和家國情懷,強烈的文體意識和對語言的精益求精的追求,又使他形成了一種簡潔、機智、幽默、愉快的美學風格。”南京大學文學院教授王彬彬說。他把高曉聲稱作“用算盤寫作的作家”,這是因為高曉聲特別善于寫底層農民生活上的精打細算,他既善于捕捉農民的精神特色,又善于用獨特的方式把它表達出來。
集中盤點鄉土文學新收獲
首屆高曉聲文學獎的評選面向2020年1月1日至2021年11月30日期間,在國家正式報紙、刊物、出版社、網站公開發表和出版的作品。聚焦時代巨變中的中國新鄉村,關注新時代發展中的新鄉村現實,塑造具有典型意義的新鄉村人物,勘探新鄉村建設中人民豐富的內心世界,發揚人民在新鄉村崛起中的創業和創造精神,是“高獎”對參評作品表達的期待。
評獎標準的背后,是時代語境的變遷。“隨著打贏脫貧攻堅戰、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和鄉村振興戰略的全面實施,江蘇大地上正在發生的鄉村巨變,為鄉土文學講好江蘇故事、中國故事,提供了新經驗新內容。弘揚高曉聲現實主義文學精神,就是主動把握時代脈搏,洞悉時代動向,將個人、家庭、村鎮與宏大的時代聯系起來,將個人體驗與群體體驗聯系起來,書寫新時代的山鄉巨變。”省作協黨組書記、書記處第一書記、常務副主席汪興國說。
本屆評委、南京大學文學院教授張光芒介紹,一段時間以來,鄉土文學因網絡文學、城市文學、青春文學的沖擊而關注度下降;全國范圍內,以鄉土文學為評選對象的文學獎項也并不多見。因此,高曉聲文學獎的創辦可謂恰逢其時。而在關注這一細分類型的基礎上,“高獎”也在拓寬對鄉土文學之內涵外延的界定,從而使該獎項對當代文學的發展更具指示意義。
新形象新性格的涌現,對農民主體性的深入挖掘、復雜呈現,是張光芒在本屆參評作品中捕捉到的亮點。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原社長黃小初評價,10部獲獎作品大多聚焦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在看似波瀾不驚的家長里短中刻錄時代痕跡,在人性的一畝三分地上傳遞宏闊的時代主題。
縱覽本屆獲獎作品,其中既有“史”的流變,如遲子建《喝湯的聲音》(短篇小說獎)以普通人哈喇泊的一生鏈接烏蘇里江地區一百多年的歷史滄桑,這一切在“喝湯的聲音”里恍然流過;也立足現代文明視野審視鄉村困境,如羅偉章《誰在敲門》(長篇小說獎)以父親的病危和死亡,揭示文明進程中的某種“痛感”;或關注鄉村治理難題,如余一鳴《湖與元氣連》(中篇小說獎)呈現了大學生村官王三月與本土干部的復雜關系、觀念差異,表達對鄉村現實的認識和對鄉村未來的期望;更有對個體精神世界的幽微勘探,如王祥夫《天堂嗩吶》(短篇小說獎)在主人公瞎子的視覺與聽覺、人間與天堂、故土與他鄉、靈魂與肉身之間,進行了一次次意味深長的折返。
范小青回憶嚴肅可親的高曉聲
頒獎現場,憑《無情物》獲頒短篇小說獎的著名作家范小青生動講述了她和高曉聲的文學交往,高曉聲為人為文的獨特風采、音容笑貌栩栩浮現。
范小青回憶,1984年秋天,高曉聲帶著江蘇的10位青年作家(其中也包括她)來到無錫,花了一個星期時間對每一個青年作家的短篇小說進行點評,她記得當時他對作家們雖有鼓勵,總體并不怎么滿意,說江蘇青年作家“東張西望,魂不守舍,沒有方向”。
“我昨晚特意翻箱倒柜找出了當年他對我的評語,他說范小青好像在釘一只鐵釘,可是往往笨拙地讓釘尖敲在硬木結疤掌上,敲了半截便敲牢了,再敲又敲不進去,要拔又拔不出來,不敲又嫌太淺,硬敲會把釘子敲歪了。我當時聽了有點不甘心,就回家好好研究‘敲釘子’。”范小青說,“后來到了1989年,有人告訴我,說高曉聲給我寫了篇評論,這篇評論里面的幾句話,我昨晚抄下來了:他說‘看來她對于生活的剖析已經不再像從前那樣在硬木結疤掌上敲釘了,她就像一個熟練的針灸醫生,捻著一根根銀針,可以在人體上隨意地找到下針的穴道了,已經能夠把生活的泥敷在手心里,隨意捏出各種藝術品牌’……”范小青的分享,以更加鮮活的細節呈現了一個既嚴肅又可親的高曉聲形象。
省作協黨組成員、書記處書記、副主席丁捷對新鄉村題材小說的未來發展提出了幾點期待:要注重題材、主題、風格的多樣化,要尋找新的文學表達方式,要提升藝術的格調和感染力,等等。吳義勤期待,未來,高曉聲文學獎能繼續堅持自己的特色和定位,讓更多扎根生活、扎根人民,關注土地和農民的命運,腳踏實地深情書寫中國新時代山鄉巨變的作家和有思想藝術高度并散發著泥土芬芳的作品,通過這個獎涌現出來。記者 馮圓芳 江蘇作家網于邦瑞 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