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健在的時候，每年的年夜飯都是全家的大團圓。父親去世后，85歲的母親因為雨天外出摔了一跤，觸發腦梗，留下半身不遂、失語的后遺癥。在諸多醫院康復治療半年后，找到一家養老院療養。

　　在養老院的精心照顧下，老媽身體恢復穩定，還能和幾個老人一起坐到桌邊，用一只手打幾圈麻將。

　　那一年，快要過年了，我們和院長商量，能不能在養老院一起和老媽吃個年夜飯？院長說：“我們想到一起了！正在籌辦集體年夜飯，請家屬和老人共同過一個歡樂的除夕夜！”

　　沒想到這個年夜飯這么溫馨熱鬧！寬敞的大廳里扎起彩帶，掛起紅燈籠，擺了八張圓桌。十幾家的子女參加了聚會，能坐滿一桌的，就單獨一桌，坐不滿的就拼一桌。我們把和老媽一個房間的室友拉到我們桌，她兒子在上海，趕不過來，就和我們家一起吃年夜飯了。

　　說起這個室友，真是我媽的老來伴。她姓夏，比我媽小18歲，童年時因為打針造成殘疾，口不能言。我媽也不能說話，養老院就安排她們住在一起。室友是熱心人，經常幫助護工照顧老媽，打飯洗碗，吃蝦時幫助剝皮，吃魚幫忙剔刺，每天睡覺前，還負責取出點心，給老媽加點餐。每次去養老院，老媽都給室友豎大拇指，要我們把帶去的鴨子、豬手，分一半給她。后來我們每次帶吃的，都給她帶一份。我對她說：“謝謝你照顧我媽！你就是我們的家人！”

　　隔壁梁爺爺的兩個女兒女婿都來了，還帶來外孫女。年近九十的梁爺爺特別喜歡唱歌，看我有時到養老院去給老人拉二胡，就拿出一個歌曲名單，說這上面的歌，我都會，你拉我唱。年夜飯上，劉院長請梁爺爺唱一個。梁爺爺拿過話筒，很動情地唱了一首《草原之夜》。緊接著，他的大女兒也站起來唱了一首，幾近專業水平，老人們一起鼓掌喝彩。

　　我的一首二胡獨奏《母親》，拉出了老媽的眼淚。把年夜飯推向高潮的是我大弟的手風琴演奏。拉完一首《我的祖國》，有個坐輪椅的楊爺爺問：“你會拉《志愿軍戰歌》嗎？”我弟說：“會啊！”立刻拉了起來。楊爺爺就激動地唱起來：“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保和平，為祖國，就是保家鄉！”很會煽情的劉院長走到臺前，指揮老人家屬一起合唱起來，大廳里氣氛熱烈，其樂融融。歌畢，楊爺爺給大家恭恭敬敬行了一個軍禮。

　　連續兩個除夕參加養老院的年夜飯，給我留下終身難忘的印象。后來因為疫情，養老院就沒有再搞集體年夜飯了。楊爺爺因為直腸癌，第二次年夜飯就不在了。梁爺爺也因為身體不好，先他老伴去世。聽他女兒說，彌留之際，他還在輕輕地哼著那首最喜歡的《草原之夜》。

　　難忘年夜飯，濃濃人間情。韓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