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時報訊 蘭亭，即浙江省紹興市下轄的柯橋區蘭亭鎮，這里因地處蘭渚山麓，春秋時期設有驛亭而得名，“曲水流觴”的典故就發生在這里。距今千余年的那一場雅集盛會，催生了一段史詩般的故事，奠定了蘭亭“天下第一風雅之地”“中國書法圣地”的名號。
曲水流觴是多人參與的娛樂性活動，有點類似于今人的擊鼓傳花。曲水流觴與其說是流觴品酒的習俗雅事，不如說是一種精神寄托、一種情感升華的文化表達。它的發起人是東晉時期的著名書法家王羲之。
永和九年（公元353年）的三月初三，在天朗氣清、惠風和暢的上巳節，王羲之邀請了40多位賓朋臨流泛觴，以詩酒表達快意。一眾人圍坐在流水潺潺、蜿蜒回旋的溪水兩側，盛滿酒的酒杯順流而下，漂到誰的身邊，誰就得舉杯飲盡，并即席賦詩一首。
王羲之等人無論如何也難料想，他們的這場歡聚竟會載入中國文化發展的史冊，竟會對中國文學、書法、思想等產生重大而深遠的影響。即使放在今天，這樣的把酒言歡、醉酒放歌，其規模、層次以及為當時和今后的文化、思想、書法、藝術等領域帶來的影響力，也是絕無僅有的。1670年后的今天，當我佇立在這風雅之地的中央，遙想千年前那個文人興會、把酒言歡的場景，能夠想象那是怎樣的歡騰和熱烈。
蘭亭雅集地背靠郁郁蔥蔥的會稽山麓。當時正是草長鶯飛、樹葉吐綠、春光無限的時節，面對綿綿青山、茂林修竹、潺潺溪流，王羲之和他的好友們聚會言歡、暢敘幽情，情景交融、游目騁懷，飲酒賦詩、抒發胸臆，這樣的雅集，出作品、出文采、出思想大概率是自然不過的了。
傳說王羲之組織此次活動的初衷，是因為他的這些賓朋大部分來自北方。回顧他們的戎馬生涯，從北方征戰到南方，有的人想就地生活安享余生，也有的人想著北伐打回老家。王羲之想通過聚會，讓大家敞開心扉。但這場聚會統一思想的愿望終究沒能實現。這使得我聯想到一位哲人說過的一句至理名言：“把別人的財富裝進自己的口袋是十分困難的。”同樣，把自己的思想裝進別人的腦袋也是十分困難的。千百年的人類發展史，不都反復證明了這一點嗎？
曲水流觴雅集的最大成果是將參與者的詩作匯集，形成了《蘭亭集》。更為耀眼的是，王羲之為《蘭亭集》所作的324字的序文，文字優美、形如流水，氣韻生動、大氣磅礴，集自然之美、藝術之美、人格之美于一體，其思想精湛、詞藻精美，文辭工整、氣韻生動，成為舉世公認的駢文美篇。
《蘭亭集序》又被譽為“天下第一行書”，它是中國書法藝術史上極為重要的主體覺醒。作為傳世之作、藝術瑰寶，貴在將書法的藝術真諦、形式語言、審美定位等系于一身，為世人展現了書法藝術的嶄新天地，確立了王羲之“中國書圣”的崇高地位。
《蘭亭集序》的書法展現的是灑脫飄逸、俊健婉美、典雅活潑的風格。王羲之的筆墨將“出神入化”演繹到極致，將漢字文化的美輪美奐推向了新境界。姑且以“之”為例，王羲之對大白鵝情有獨鐘，建有鵝池，反復觀察模仿，他筆底的“之”字，竟不乏鵝的神韻風姿。《蘭亭集序》總共有21個“之”字（正文20個，落款1個），字形各不相同，豐富的體態呈現出不同的美感，折射出作者超凡脫俗的書法功力。
《蘭亭集序》是集景美、情美、文美、字美于一體的經典之作，其情懷之深、格局之大、視野之寬都達到了空前的高度。文中闡發的思理，獨到而富有見地；文中對生與死的議論，盡顯憂世離俗的君子之風；“后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等闡述，更是道出了歷史演進滄桑變化的基本邏輯。
我國古代，王羲之、王獻之、文徵明、唐寅、徐渭、鄭燮等文人都有以字畫易物的傳說。當年王羲之的書法作品已經價值不菲。相傳某日王羲之看中了一名道士養的幾只鵝，道士讓王羲之寫幅《道德經》來置換，王羲之爽快允諾達成交易。在當代，書法大家的字據說要用尺來度量價值。拍賣的、收藏的，不少書法作品被捧為天價。我不知道這些是書法的價值還是它的宿命，常常百思不得其解。
書法在我國傳統文化體系中占有重要位置，以王羲之為代表的蘭亭文化最具個性、備受矚目。《蘭亭集序》千百年來已經流傳到了世界各地，王羲之對我國書法藝術的貢獻，影響遍及整個華人世界。如今處在漢字文化圈的國家和地區，生活中隨處可見蘭亭文化的身影。王羲之在任職地留存了無數墨寶，浙江也有不少與之相關的名勝古跡，其家鄉山東臨沂還建有王羲之書法公園。從蘭亭雅集系列活動，到蘭亭書法博物館，再到中國書法蘭亭獎，蘭亭文化的影響廣泛而深遠。
書法藝術是中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寫好書法需要久久為功。相傳王羲之的兒子練字，寫完三大缸墨，沾沾自喜地寫了一個“大”字。王羲之看后添了一個點，變成“太”字。王羲之的夫人看了，對兒子說，只有一點像你父親的字。這樣的故事說明了書法的堂奧精深，奧妙無窮；也說明了書法既需天賦，更需刻苦。我曾經目睹一大書家寫完一幅字后，頭頂上熱氣騰騰。看來，練字之人需蓄氣運氣才能揮灑自如，運筆裕如。長期的練筆一定是鍛煉身體、調養身心的好方式。還有一回，我偶遇一位知名書家，旁邊的朋友請他即席寫上一幅，他說，沒有找到靈感，真的寫不出、寫不好。對書法的敬畏和尊重如此，令我對書法藝術更增加了幾多敬意。
時至今日，蘭亭的曲水流觴依然延續，每年的三月三日，中國蘭亭書法節如期舉行。人們觸摸千年的歷史文脈，傾聽蘭亭的傳奇故事，體悟書法的無窮魅力，從中一定會感受到的中華文化生生不息的持久韌性和綿延不絕的強大生命力。
王正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