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馨月

　　元宵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出門散步。我在小區的花園里抽了會兒煙，風大得很，隔壁小區放煙花時小孩子的笑聲都被悉數吹了來。

　　我只是覺得吵鬧。

　　我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耳機里陳奕迅唱著：熱情就算熄滅了，分手這一晚也重要。我一陣恍惚，原來我已經分手了。

　　街上人來人往，行色匆匆，風灌進衣服里的冷冽不像初春，倒讓我回到了冬日。許多被我藏在心下的記憶都醒了過來，它們鬼鬼祟祟，試探著游蕩到我的身側。我的心像被一只只小手攥住。

　　驀地，一陣酸楚。

　　天幕昏暗，夜色撩人，我與街上一盞盞華燈擦肩而過，像這個美麗世界的棄兒。從前不知道，原來一次分手可以對人有這樣大的打擊，如今明白過來了，卻也束手無策。我既不能做到完全冷靜，將自己抽離出來繼續好好生活，也做不到像個落難者一般，逢人便去哭訴自己的不幸。

　　我在路上慢慢走著，耳機里唱得聲嘶力竭：眼淚還是留給天撫慰，你是前度何必聽我吠。我胸口陡然悶得喘不上氣，眼前燈火流麗的夜晚開始變得模糊，搖擺不定。

　　我太想走向你了，可我沒有一點點力氣。

　　我猛地睜開眼，我正站在街燈照不到的黑暗角落。我靠著墻壁蹲了下來，眼淚順勢一并落下。不遠處一聲悶響，很快，天幕上便開出了大片璀璨的煙花。

　　我看著煙花，這大片的華光熱鬧又明亮。可是這些都是無用的啊，我在心底叫喊著：煙花的美麗不過片刻，消弭之后，在天空中連半點痕跡都不會留下。

　　誰會喜歡煙花啊，真是可笑。

　　煙花停了。我自嘲地笑著，伸手擦干眼淚。可就在我欲起身離開時，我驟然看見了天上的另一樣東西。

　　深黑幽暗的天幕上，零碎的星子散落各處，如果不細看根本發現不了它們的存在。

　　所以，煙花散落后，都會變成星星。在今后的每一個夜晚，每一寸黑暗里，這些星星，都會永遠成為煙花曾來過的證據。

　　最驚艷的煙花一定會熄滅，可我的星星，永懸不落。

　　我拼命擦著眼淚，試圖去看清天上的星，可我的目光卻逐漸模糊，朦朧間，我又回到了那里。

　　采訪接近尾聲，他微笑著和大家打招呼，準備離開。

　　——來不及了。

　　剎那間，原先束縛住我的蛇，扎進我身體的刺都消失不見了。我飛奔向他，義無反顧，絕不回頭。

　　我停在他面前，他看著我，我的腦海里大片大片的煙花突然散開。我不后悔，我不怕，再重來多少次，我也有勇氣毫不猶豫地奔向他。

　　我等你很久了。我抬起頭，對著他笑。

　　元宵節最后一場煙花也快結束了，我從黑暗的街角，走回明亮的街上。

　　這一晚，夜色繾綣，星河明亮。煙花不會再開了，可我的星星，將永遠永遠，懸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