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亞武

　　中秋節的夜晚，牛老板左手拎著兩只雞，右手拎著兩只雞，氣喘吁吁地爬到了四樓，敲開華行長家門時已是晚上九點了，出來開門的是行長夫人：“哎喲，是牛老板啊，快進來，今天真不巧，老華到北京開會了，就我和兒子在家。”

　　牛老板是某房地產開發公司的老總，和某商業銀行的華行長是老朋友，華行長手中有貸款發放權，牛老板經營私人企業多年，因融資需要，逢年過節都要到華行長家“聯絡感情”。今天牛老板來省城購買鋼材，想順便拜訪華行長，來時就特意到香城村的農業生態園買了四只健壯的草公雞帶來。牛老板在商場多年，送禮是很有經驗的，這種事只能晚上行動，不能讓人看到，來得太早，對方在外應酬不在家，來得太遲，影響人家休息，不大禮貌。送什么禮也有講究，以前都是送購物卡或者煙酒，現在風氣好了，就送些土特產表表心意，收禮的人沒有心理壓力。

　　行長夫人看到牛老板手中的大公雞，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了：“哎呀，你怎么又送東西來了，這個東西我也不會殺，家里也沒地方放，你還是拿回去吧，再說了，商業銀行雖說是股份制銀行，但我們家老華可是個清白人，從來不拿別人東西的。”

　　牛老板拎著雞站在門口，臉騰地一下紅了，人家這是明擺著不想要啊，這東西不值錢，不好存放，也不好變現，可這雞“跑”了近三百公里啊，要是拎回去就太難為情了，要被人笑話，今天怎么著也得送出去啊，牛老板的腦筋劇烈地轉了好幾圈，低聲下氣地說：“你看，我這大老遠的帶來了，哪能再拿回去，你不會殺雞沒關系，我、我幫你殺，再幫你拾掇好，你就安心去追劇吧。”行長夫人一臉勉強地說：“那、那就辛苦大老板了……快進來吧。”

　　牛老板一咬牙，脫下西裝，摘下領帶，擼起袖子進了廚房……牛老板在緊要關頭決定為行長夫人殺雞絕不是頭腦發熱，而是有底氣的，因為殺雞是個技術活，會殺的可以風平浪靜、干凈麻利，不會殺的就會雞飛狗跳、一片狼藉。牛老板年輕時家里來客人，都是買了雞魚肉蛋在家招待，所以牛老板曾經殺過雞。

　　牛老板一邊找菜刀，一邊暗暗叫苦：“幸好我殺過雞，不然今晚不知如何收場啊，多年沒殺雞，今晚又要牛刀小試了，這要干到何時才能脫身啊。”牛老板一邊迅速地回憶當年殺雞的過程，一邊認真地觀察廚房的地形地物，尋找各種所需器具，然后胸有成竹又略顯笨拙地燒水、割頸、取血、薅毛、開膛、清洗……牛老板雖然會殺雞，但畢竟多年沒動過手了，手藝生疏，既費時又費力，效率明顯不高，累得滿頭大汗，雪白的襯衣上濺上了幾點紅色的血漬，當行長夫人滿臉微笑地把雞放進冰箱時，已是十一點多鐘了。

　　牛老板回到縣城時，已是凌晨兩點多鐘，家住的藍天小區大門緊閉，身心俱疲的牛老板睜開眼睛制止了鳴笛叫門的小陳“快別按了，這時大家都睡得正香，你送我到公司湊合幾個小時吧。”小陳小聲問：“那公司準備送給連處長的螃蟹，明天一早我再去湖邊買？”無精打采的牛老板聞了聞身上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嘆了一口氣“啥也不送了，現在都依法辦事，干部也很廉潔，以后啊，咱們誠信經營，把業務做好就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