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節，悶熱潮濕。到大華大戲院看了一部京戲《鑒證》，又叫《光緒之死》。此戲有一橋段，是慈禧太后送給光緒帝一副字，誰的字？唐代顏真卿。幾天后，馬臺街青春劇場，看人文歷史紀錄片《顏真卿》，說到顏真卿在南京的短暫任職，更說到顏真卿的一生經歷、書法藝術，特別說到顏真卿的正與義，死與書。緊隨其后，在云南路與湖南路口，參加一與方孝孺有關的會議，有不少來自大洋彼岸者，議論這位正學先生之死。這三個人物，看似風馬牛不相及，卻也并非毫無可比之處，不妨隨便說說，掛一漏萬。

　　顏真卿生自李唐長安，據稱是顏回的后裔，更是顏之推的后代。顏真卿雖然在他年紀不大的時候，他的父親就去世了，但他家族人丁興旺，他的外公、舅舅、伯父都有一定的社會地位人脈資源。

　　顏真卿的科舉之路也大體順遂，兄弟子侄多屬公務員。他在洛陽、長安期間，接觸到賀知章、張旭、岑參等人，后外放平原郡擔任地方長官。平原郡當時隸屬范陽，而范陽節度使就是安祿山。政治上很敏感的顏真卿覺察到安祿山有反叛纂逆之心，虛與委蛇，暗中準備，應對變局。安史之亂爆發，勢如破竹，陷洛陽，逼長安，唐玄宗逃竄巴蜀，眾多州郡望風披靡。但，顏真卿挺身而出，他與擔任常山太守的堂兄顏杲卿抵抗安祿山史思明，堪稱中流砥柱。

　　此后，顏真卿的堂兄、侄子等三十余人在安史之亂中遇難。疾風勁草，板蕩誠臣。平原郡孤掌難鳴，顏真卿突圍而走，長途跋涉，近乎“長征”，到鳳翔追隨肅宗，被委以眾任，昭告天下。此后的顏真卿，因過于剛正不阿，在廟堂難以立足，被外放同州、蒲州，又多次輾轉，曾到撫州，天南地北，江湖漂泊，公務之余，書法之藝也不斷突飛猛進。撫州任上之后，他又轉任升州，還有節度使的頭銜。

　　顏真卿曾被封為丹陽侯，與南京有關。他到南京，祭拜過顏家祖墳。南京任職不到半年，他感覺揚州、商丘等地的主要負責人心懷不軌，憂心重重。他的直覺雖然不錯，卻很快就被調離升州到了長安，重回京華，物是人非，彼此傾軋，更為熾烈。顏真卿再度出京，到了湖州。湖州期間，顏真卿與陸羽、皎然、張志和等多有交往，還集中編纂《鏡海韻流》，更為令人意外的是，他送給他人做人質的兒子顏頗在音信全無數十載后居然能夠父子重逢。亂世漂篷，當年的稚氣少年如今已經是茁壯須眉，顏真卿真是喜出望外，老淚縱橫。自湖州回京，已經年逾七旬的顏真卿多次請求致仕而不準，此時有一盧杞向皇帝建議讓顏真卿前往招撫蓄謀已久即將叛亂的李希烈。多人認為，李希烈陰險狡詐，叛意已決，顏真卿此去，必死無疑。顏真卿不好抗命，壯烈前往，最終被李希烈縊殺，時在公元784年秋，迄今整整1240年，顏真卿是年已經76歲了。

　　方孝孺是朱明初年人，他曾在朱元璋的兒子蜀王朱椿手下為稻粱謀，被稱作正學先生。靖難之役，他在建文帝身邊服務，針對朱棣，多有謀劃獻策。朱棣攻下南京，建文帝不知所終。朱棣讓方孝孺起草登位詔書，方予以嚴詞拒絕，兩人爭執，朱棣以誅滅九族相威脅。方孝孺說，誅滅十族，也絕不奉詔。朱棣果然誅滅方孝孺十族，血雨腥風，令人發指。當然，朱棣誅殺不止方孝孺，還有景清、鐵鉉、卓敬等。方孝孺被誅殺是在1402年夏末，時年46歲。

　　光緒帝是清朝第十一位皇帝，名義上主政近15年，其年號用了34年，但因為遇到強勢蠻橫的慈禧太后，他真正放手執政不過百余天，史稱百日維新，因戊戌政變后而成囚徒，庚子之亂后處境稍好，但也并無徹底改觀。1908年11月14日，猝然而死，不到一天后，慈禧太后死。現在經研究確認，光緒帝是被人投毒而死，他死的時候是37歲，比他伯父咸豐帝多活七載，比他堂兄同治帝多活十八年。

　　顏真卿是遭逢安史之亂，年逾七旬，慘遭殺害，而他是大書法家，被認為是繼王羲之之后的又一座高峰，顏筋柳骨，素負盛名，看他的《祭侄文稿》，令人血脈噴張。方孝孺經歷靖難之役，最終被朱棣殺害，駭人聽聞。光緒帝是一帝王，經歷大變局，甲午之戰，戊戌政變，庚子之亂，求一長安布衣而不得，最終被投毒折磨而死。

　　方孝孺的老師有宋濂等，方孝孺就唐代人物，多關注韓愈、陸贄、李白，他在《失硯嘆》中提到顏真卿：真卿奉使陷叛臣，蘇武持節幽異城。忠肝義膽貫天地，豈忍包羞污兇逆。孔子春秋至謹嚴，細事不肯登簡策。光緒帝的老師多多，最為著名的是翁同龢，也被認為是書法家。

　　湘君泣盡淚痕干，翠袖蕭蕭倚暮寒。卻憶洞庭為客處，滿湖風月泛舟看。顏真卿，多稱顏魯公。有一美國學者倪雅梅著有《中正之筆》，研究顏真卿的書法以及對宋代的影響，出版于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是非常扎實的一本著作，只是書名叫“中正之筆”，難道與蔣介石有關？方孝孺，多稱正學先生，也稱緱城先生。光緒帝，曾被章太炎罵稱“載湉小丑不辨菽麥”，但現在多人同情其遭遇，稱他是苦命皇帝囚徒天子。

　　2024年6月19日夜于南臺巷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