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聽王玨團長說,京劇《進京》已經(jīng)演過多次,也的確進京演出,不僅僅在河北、杭州、揚州各方反應(yīng)都好,若有空,亦可一觀。昨天,在南京河西星空劇場,終于一睹《進京》,令人興致盎然,的確是好。
以戲說戲,貴在故事要好。京劇是民族藝術(shù),是國粹,是瑰寶,都是很精當(dāng)而無可質(zhì)疑的蓋棺論定。就京劇梨園的春秋故事,實在是汗牛充棟,文本多多。幾乎每一個名家名角都有說不盡的故事,道不完的傳奇。梅尚程荀,四大名旦,都有傳記,也有各種演繹。曾有《伶人兩千年》,一紙風(fēng)行,令人扼腕;也有《秋海棠》,說盡梨園滄桑,反映時代風(fēng)云;陳凱歌導(dǎo)演的《梅蘭芳》《霸王別姬》等,也是說梨園人物悲歡離合,折射時代遞嬗?!哆M京》圍繞春臺班中的岳九與汪潤生、汪長生父子展開故事,汪三與岳九曾在京城漂泊賣藝。被打壓之后,汪三殞命,岳九出京,流落揚州。他苦苦尋找汪三之后,力圖在梨園花部重振旗鼓進京揚眉。這就有了岳九與汪長生的拜師學(xué)藝珠聯(lián)璧合,也就有了春臺班的臥薪嘗膽十年生聚。如此說來,故事豈非有點單?。壳衣?,還有汪長生與容兒的愛情故事,纏綿悱惻,汪長生為保護容兒而遭受毒打而骨折而不能登臺。還有對花部藝術(shù)青睞有加不離不棄的“馮公子”,此后的慷慨解囊義薄云天的“馮公子”,卻原來是皇家宗室的格格一枚啊。如此人物,如此情節(jié),次第展開,緊湊而細密,抓人而跌宕。
以戲說戲,要在刪繁就簡。重大的由頭來了,機遇來了,何種機緣?乾隆八十大壽,時在1790年,春臺班有了機會進京“匯演”。乾隆八十大壽,是當(dāng)時舉國上下的大事,是普天同慶的喜事,是動地驚天的要事。春臺班要抓住這一機會,力求證明自己,爭取脫穎而出。但進京之路,遇到重大問題。什么問題?經(jīng)費不足啊。在這一關(guān)鍵時刻,大東家因為人事代謝,新東家對戲曲藝術(shù)沒有興趣,春臺班面臨散伙困境。有意思的是,岳九挺身而出傾囊相助,而班主卻礙于岳九的身份敏感而頗為躊躇。當(dāng)然了,最終還是一路高歌,終于進京。進京之后,就能毫無荊棘一派坦途?非也。不要以為進京之后找一些不三不四之人說一些不痛不癢的話組一些江湖氣匪氣十足的飯局寫一些不倫不類的吹捧軟文就能有潑天流量就能夠萬事大吉凱歌高奏。汪長生面臨困境,近乎走投無路,四處碰壁,他不要馮公子的資助,而是絕處求生,融合百家,終于有了喝彩,有了掌聲,有了臺面,春臺班的藝術(shù)水準(zhǔn)也鳳凰涅槃更上層樓了 。京劇正是在這樣的彼此競爭反復(fù)磨合之中,有了雛形,有了模樣,有了大氣象,有了薈萃四大徽班的新境界。
以戲說戲,最在收束自如,畫龍點睛。汪長生深知機會難得,機不可失。乾隆八十大壽,慶壽地點,不管是在承德山莊,圓明園,還是太和殿,都是很高的平臺,很大的榮耀。若只是在天橋,在市井,在胡同,終究不算是大雅之堂。在這樣的困境之中,又是格格“馮公子”動用人脈央請乾隆皇帝出面看戲,這才有了汪長生與馮公子的惺惺相惜知音難期,這才有了這兩位濁世佳公子的高標(biāo)清流風(fēng)骨脫俗,這才有了進入皇城有機會得到乾隆爺?shù)奶煺Z褒獎一錘定音。最終是乾隆爺?shù)囊谎跃哦Ω叨日J可,春臺班因此而龍飛九天遇難呈祥,而岳九也在這一場近乎絕唱的“千里走單騎”中竭盡全力殞命戲臺。
以戲說故事,以戲說京戲,考究的唱詞,洗練的臺步,精致的扮相,如行云流水的沖突起伏,還有屠洪剛等人的主題歌,雖然簡單卻不簡陋的布景設(shè)置,讓一臺戲考究雅致,近乎一氣呵成。
《進京》是好戲,宋小川、周恩旭等人的表演可圈可點,令人叫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