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書法臨摹觀——
“取古人用意而古法俱在”
□ 靳慧慧
中國書法的學習講究繼承傳統,從傳統碑帖中得古人之法,這個法包括筆法、結構法和章法,后來擴展到具體的墨法、字法等等,并在此基礎上形成了符合千年書法的審美觀念。所以,從廣義上談臨摹書法或許是一個講不清的問題,古人談書法的臨摹,臨和摹是分不開的,臨重在臨其神,摹重在得其形,顯然,臨摹問題涉及取法對象的形神關系。形與神的關系最早是在詩品中出現的。明代的王世貞、董其昌特別注重形神的離合關系,他們并沒有把形與神絕對對立起來,而是把形與神作為一個整體,如何去處理二者的離合關系,如何把握離合關系這個度,是考驗一個書家在臨與創之間如何形成個人風格的問題,我們從古代書家中很容易看到,有的書家學古人的書法,僅學其皮骨,但是卻沒有寫出個人面貌,一些成功的書家,不僅學習了古人書法的精華,更重要的是形成了個人風格。從這個意義上講,書法的臨摹不是一個小問題,它是一個很值得探討的大問題。
況周頤《蕙風詞話》
書法的創作僅僅是一個使用毛筆的問題嗎?書法關乎腦,關乎手,關乎筆,腦強調的是認知,手強調的是節奏和把控能力,筆強調的是筆法,書法形態的問題。顯然,談書法創作僅僅談論用筆的問題,是偏執的。一般講用筆,大家常識中認為只有中鋒和側鋒,問題是除了中鋒和側鋒還有其他。米芾是古代用筆的高手,他強調八面出鋒,所謂的八面出鋒,其實是出入自如,無所遮攔,無往而不勝。所以,在臨摹時一定要講求筆法,臨摹的核心問題就是要解決筆法的問題,筆法就是古法,它是中國千年書法的命脈。因此,我在臨摹的時候,重古人之神,高于古人之形。重筆法高于重字法。“取古人用意而古法俱在”是我堅持的臨摹和創作原則,我個人認為,只有這樣,自己創作的書法,才能有古人的身影在,也就形成了自我的面貌。
杜甫《贈花卿》
以草書為例,寫好草書首先要做草書人,要訓練自己作為草書家的胸懷,心中熱愛生活,心中充滿正能量,對美好的東西充滿激情,增加我們生活當中的浪漫。藝術的創作不是平常心,尤其是草書的創作更不是平常心。寫草書的人,還要打開自己的心結,打開心結的一個好辦法就是多讀書。
李之儀《卜算子》
讀靳慧慧作品后感
□ 鄭付忠
袁宏道《登高有懷》
靳慧慧是個八零后才女。
韓偓《草書屏風》
雖說八零后已不再是青春年少的一代,但若從藝術生命成長周期來看,筆耕墨耘的生活還真是萬里長征,才剛剛開始。我要說的是,靳慧慧的作品為她開啟靚麗的藝術人生作好了準備。我看到她在個人作品展中的表現,是十分全面的。不僅有溫情暢達的行楷,也有不激不厲,婉轉自如的篆隸。作為一個青年人,她學書不拘泥于某家某派,思路開闊,這是值得肯定的。值得注意的是,不論什么書體,她在書寫中都透露出一股優雅的從容。她沒有刻意追求個性符號而在所難免的戾氣,反而保持了對藝術追求的一絲純真,這是難能可貴的。
太白詩《獨不見》
當今這個社會,物欲橫流,誘惑很多,想靜下心來讀書寫字并不容易。我們時常會被各種各樣的外界煩擾所困惑。對于書寫者而言,最難以避免的就是被時風所牽絆。盡管某種程度上看,跟風會對書寫技法的訓練不無裨益,但更多的情況卻是在書寫中迷失自我。縱觀當今書壇,不少人把寫字的本質當成了“競技”,每每提筆就不自覺地進入了“飆高音”的情境,往往沉浸于此而不自知,最終迷失方向。我們當然不能武斷地批評那些善于“飆高音”者——實際上善于此道者先是值得肯定的,這畢竟極大提高了書寫熱情。但書法藝術畢竟不同于百米賽跑,誰能最先沖到終點就是勝利者,更與音樂海選中要求參與者必須分秒內嗨翻全場的評價機制截然不同。書法的至高境界與太極略同,它本質上是修身養性,而非拳腳格斗,是尋找和表達自己內心最真實的存在。所謂“書者散也”,講的就是這個道理。因此技巧非但不是書法的最高標準,甚至連“重要尺度”都算不上——在通常情況下,一旦讓觀者察覺到你有炫技的動機,則作品的內涵便大打折扣。靳慧慧的作品恰恰規避了這一程式。看她的筆觸,十分寧靜,絲毫覺察不到刻意的表達。在當今眼花繚亂的社會,這是對一個書寫者心境的極大考驗。這些年我們每每去看書法展覽,都會遇到這樣的情況:參展作品個個爭奇斗艷,行筆十分考究,故意制造“看點”,甚至有不少作品獲得了“技術上不讓古人”的評價。然而這樣做除了能奪人耳目之外,在藝術史上并未得到大家的追認。且這樣做的缺點也顯而易見,即往往使得作品經不起琢磨。就好比這些年不少小品演員為了留住舞臺,抓住觀眾,喜歡在臺上一驚一乍,刻意制造“包袱”,引得臺下哄堂大笑,但作品的思想性卻很難經得起考驗。實際上,高明的藝術從來都不是靠“喊話”刷存在感存活的,這樣做多半意味著黔驢技窮,窮途末路了。所以,我們回過頭來看,還是對寧靜致遠的意味情有獨鐘。從靳慧慧的筆跡中我們恰恰感受到了這一點,她優柔從容,溫文爾雅,不為時風左右,不為“表演”裝扮,完全聽從自己內心的表達,這正是一個書寫者最為珍貴的品質。
王汝騏《詠南園》
曾幾何時,書法圈被一些所謂的“筆墨”游戲反復調侃,惹來不少負面的評價。他們以怒目吼叫相標榜,搖頭擺尾,顛覆人們的正常認知,一時間確實博得了關注,造成了圍觀效應,甚至不乏一些鼓掌喝彩者。作為娛樂的筆墨游戲,應該說這種“行為藝術”吊足了人們的胃口,在娛樂文化盛行的今天,我們也不能全部否定;然這種過激的筆墨表演卻往往試圖以“書法藝術”自居,混淆視聽,甚至把自己包裝成“專家”,這便不值得鼓勵了。說到底,作為書者我們應該回歸書齋,通過研習古代經典提升自己對傳統的內在認識和敬畏。顛張醉素的故事是婦孺皆知的,然不少人對此有過度闡釋之嫌,把唐人嚴謹的書寫精神浪漫化了,以為作書者不豪飲狂醉,“呼叫狂走”,“以頭濡墨”便不夠書家范兒,這顯然是偏見,也是膚淺的。所謂“忽然絕叫三五聲,滿壁縱橫千萬字”者,不過是詩人文學想象的慣常表達罷了。明乎此,則我們寫楷書也好,作草書也罷,切不可把“涂抹”當成高級追求。我們這樣說當然不是為了給靳慧慧的作品“尋找看點”,實際上我們在她的書寫中確實看到了從容閑適的狀態,應該把這種對書寫的理解繼續深入下去。盡管我們大體能夠預料到,這樣的書寫在短期內勢必收效甚微,然藝術的魅力也恰恰體現在這里。不經過千錘百煉的打磨,是很難寫出動人的作品的。這樣說也許不會有太多的人同意我的看法,甚至會有些朋友表示完全不同的意見,這也是應該被尊重的。藝術應該多元化,在百花齊放中逐漸找到自己的存在。就像八零后才女靳慧慧這樣,藝術之路一步一步走下去,不迎合時風,不急于求成,不故作張揚。
(作者系東南大學藝術學博士)
六經萬理聯句
節臨《自敘帖》